"我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是谁杀死了孩子们的青春

“十几年了，欺负我和看我的人都走了，我还留在那间教室...”在疫情期间，童年遭遇霸凌的小林再一次思考起了生死，人生的至暗时刻再一次向他袭来。

是谁杀死了他的青春

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国地区的中小学都推迟了开学时间，开启了网络线上教学的模式。在疫情期间，有一些特殊的老师，他们以心理咨询热线和网上直播课的方式，为学生及家长提供心理安全咨询及相应的课程。他们就是青爱工程专家组成员和青爱工程全国种子教师。

有一天，青爱小屋专责教师白老师和往常一样接起了电话，可是电话那头一片沉默。白老师心里一紧，凭多年的咨询经验判断，对方一定是遇到了大的障碍。

“在某些瞬间，我会感觉到那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这次疫情，让我再次思考生死...”

“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午夜梦回看到孤立无援的自己，和一张张满是鄙夷的脸。”

“十几年过去，欺负我的人和看的人都走了，只有我留在那间教室里。”

“曾经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垃圾，不然为啥会有这么多人讨厌我。我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

电话那头的小林，30岁出头，从他断断续续的倾诉里，白老师读到了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没有善意，没有爱意，有的只是黑暗。

那些在阳光下看不到的校园欺凌，以及他身边一个个疾言厉色、善于用语言攻击的旁观者，像极了沾满鲜血的刺刀，狠狠一用力，杀死了所属于他的青春。

他经受的欺凌，起因是一个玩具、一支笔

从小学开始，到中学，小林一直默默地承受着校园欺凌的煎熬。这个创伤留给了他的人生两样东西，一个是仇恨，一个是自我贬低。

他性格软弱，家庭情况不好，父母离异，经常被其他同学欺负。他的家庭关系也处理得不太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的家人并没有出面。

据小林回忆，五岁的时候，他看中了一个玩具，但不知如何表达，顺手就拿了过来。小林的妈妈在得知孩子出现行为偏差的时候，没有对他进行有效的行为指导，只是又骂又训，甚至四处向别人说他“偷东西”的事。

小学的时候，他看中了一支笔。小林妈妈并没有考虑孩子的感受，又把他的行为公之于众，旧事重提。他终于明白，之前同班同学对他的欺凌和侮辱，竟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曾经“偷”了一个玩具，又“偷”了一支笔。

最让他难过的是，老师也因此认为他是一个品行不好的学生。在一次冲突中，他的情绪终于暴发，对老师做出了反抗。最终，全校的欺凌和语言攻击都对准了他一个人。

同学的攻击、老师的定论、家长的缺位，那些无休止的伤害狠狠地蹂躏着小林的自尊。他觉得当人没有尊严的时候，活着就失去了意义。

他越活越痛苦，压抑、抑郁，最后想用结束生命的方式逃离这个世界。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那段悲伤

长大以后，小林也像其他年轻人一样，交了女朋友，但他承受不了日常交往中，女朋友对他的种种管控。

在亲密关系的相处上，小林没有从他父母身上看到该如何正确地对待彼此，只看到他们之间的抱怨、指责、愤怒。无法处理好自己的亲密关系，他仿佛看到了父母的影子，那是他童年的阴影，痛苦之中他只能选择分手。

多年后，小林靠自我疗伤，逐渐走出了这段阴暗。但所有受过的伤，都埋藏在记忆深处。

白老师说，人会将伤害装进潜意识里，当遇到特殊的对应点，这种心理创伤就激发出来了。而且，隐藏得越深，到后期的干预就越难，越需要专业的心理辅导和长期的心理陪伴。

受到此次疫情冲击之后，小林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往事，思考人生的意义，考虑生死。无奈之下，他拨通了白老师的电话，寻求心理咨询帮助。

我们的生活中也有很多像“小林”一样的人，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却不敢反抗。每每在家长课堂中讲到这些伤痛少年的故事时，白老师都会大声疾呼：

“欺凌所造成的心理情感伤害，可能会对一个人的一生产生沉重的影响，很可能导致长期抑郁、焦虑、低自尊。”

“遭受欺凌后，孩子们需要得到有效支持，帮助疗愈。我们不能自以为是地抱着乐观态度，期待孩子们会自愈。”

白老师所在的学校，是青爱工程全国第一家青爱小屋项目学校，做为青爱工程专家委员会专家、青爱工程全国种子教师，白老师一直在一线和同学、家长近距离交流。

自2006年开始，“青爱工程”已经在全国大中小学、幼儿园开设青爱小屋1100所，帮助学校开展艾滋病防治、性健康、心理健康、公益慈善和传统文化等五项教育，其中预防与干预校园欺凌是性健康和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内容。

至今，他们已为1100所学校提供过教师培训11000余人次，干预中高危个案上千例，直接受益学生、教师和家长2000万余人次。

和白老师一样，来自四川的全国青爱小屋专责教师李老师，在一次教学中注意到了班里的小欢。

她长得黑，胖胖的，学习成绩不好，由于父母早逝，从小跟随爷爷一起长大，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不是爸爸来就是妈妈来，唯独只有她，每次都在等着她年过七旬的爷爷。

爷爷佝偻着背走进来，小欢灿烂地笑了，班里却响起一片嘲笑声。从那之后，很多班里的男生都说她是没爸妈的野孩子。

再加上小欢学习成绩不好，长相不出众，久而久之她成了班上攻击的对象。给她起外号；把她的书包扔楼下；甚至也有很多调皮的男生走过去时故意伸脚把她拌倒在地。

 班里的那些旁观者，为了不给自己找事，也开始慢慢疏远孤立她。就连一个寝室的，晚上都不让她回寝睡觉。她只有孤苦伶仃地蹲在走廊里，一睡就是一宿。

“没有什么比背后空无一人更令人感到绝望，这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需要我们对校园欺凌进行更为深入的探讨...”李老师说。

如果不通过正面干预，大多数的校园暴力都很难解决。这不只是施暴者一个人的问题。日剧《胜利即是正义》中的古美门律师说，欺凌的本质，是气氛。

校园欺凌之所以屡禁不止，和施暴者的家庭教育方式有关，也和社会、学校的文化环境有关。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7年发布的报告统计，全球每年有2.4亿学生遭受校园暴力，占学生总数的32%。其中，将近30%的学生不会反抗。

他们就这样在无人关注的一角，默默忍着。也许，校园里的那段回忆，在人的一生中只能算是短短一瞬，但带给他们的痛苦，却永远没有尽头。

每个人都可以是保护者

所幸，近年来校园欺凌问题已经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重视。

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门就联合下发《关于防治中小学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导意见》。

2018年，国务院印发《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关于开展中小学生欺凌防治落实年行动的通知》，各地政府也相继出台了治理校园欺凌的地方性法规。

2019年，未成年保护法修订草案即将迎来初审，增加了发现未成年人受侵害时强制报告制度、校园欺凌防控制度等内容。

公益组织也在努力，青爱工程在全国学校开展“爱的教育校园行”项目，其中重要的一课，就是在教会每一个孩子们怎么识别和预防暴力的同时，让每一个孩子不要成为施暴者。

李老师所教的是初中一年级。每到开学第一课，她都会坐下来，和孩子们讨论发生在班级里那些欺负人的事，讨论“希望怎样被朋友对待”，讲讲孩子们希望怎么减少欺负的发生。

同学们把对友谊的期待写下来，做成海报，贴在班里。“许多人明明自己知道说话伤了人，但却永远不会向外界承认自己是那个残忍的施暴者。正如没有一片雪花认为自己造成了雪崩一样。但是，当你开始不断地去谩骂侮辱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走在了犯错的路上。”李老师说。

到了期中家长会前夕，李老师请孩子们给父母写一封信。家长会那天，李老师会把这些信一封一封地念出来。当她读到小欢的信时，听到她的故事，她所遭受的经历，很多家长感到很震惊。那一刻，所有坐在台下的家长，鸦雀无声。

青少年心理安全教育，和交通、水电、灾害等安全教育一样重要。从问题发生的隐蔽性上说，它是最大的安全教育。

今年的3月30日是每年一度的校园安全教育日，青爱工程校园大使郑恺为爱发声，支持青少年爱的教育。

“我们能做的，只是告诉遇到的每一个孩子，环境再恶劣，也得长出智慧来保护自己，不要让那些闪亮的人性光辉泯灭。”

让我们一起，守护花开。愿每一个人的校园生活，都可以被岁月温柔以待。